那一瞬间,小珠犹如寒天腊月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。操
她懂了,秋晚颜这是要把她当成弃子,弃车保帅,让她顶罪。
小珠流下绝望的泪水,她明白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,这就是当下人的命。
见小珠垂下头去不再说话,桂婆婆咬牙切齿:“老夫人,这丫头定是心虚,无话可说了!”
裴书敏说的婆子丫鬟也不用传了,老夫人当场便定罪:“别让她轻易死了,给我打!狠狠地打!直到她吐出东西藏在哪儿为止——”
桂婆婆一挥手,立刻上来两个家仆,拖着小珠便到院子里去了。
很快,外面就传来小珠挨打的声音和惨叫。
秋晚颜闭着眼不敢看,缩着身子,一声也不敢吭。操
裴书敏拿眼角瞥她,悄悄扬起一个略带疯癫的笑,又开口了。
“娘!好歹也是二嫂子的陪嫁,便手下留情吧……”
不提还好,一提起来老夫人就气,狠狠瞪向秋晚颜,把秋晚颜瞪得一个激灵。
那龙头拐杖用力一戳,秋晚颜整个人都震了三震。
“这就是你带来的人——真不知道堂堂知府是怎么教的,竟然能出这般狼子野心的下人,还是你的近身陪嫁!作为臣儿的将军夫人,你也不能一点儿观人于眉的眼力见儿都没有吧?!这样的人跟在身边这么久,你竟丝毫没有半点察觉——”
劈头盖脸的一顿训,秋晚颜只能哑忍,乖乖跪下,微微抖着小声应和:“母亲教训的是……晚颜定谨记在心……”
片刻不到,家仆握着带血的板子进来:“老夫人,小珠昏过去好几回了,再打怕是……”操
“她还是不肯招吗?!”
“回老夫人,她就一句话,招无可招。”
龙头拐杖又是重重往地上一戳,老夫人怒喝:“给我送官府去!既然她不肯招,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!”
说完她有意狠狠瞪一眼秋晚颜,秋晚颜本想求情,这一眼把她求精的话给逼回去了。
送官便是把此事交到秋锦年手中了,老夫人定会质疑他偏私,想要留情更难,只能秉公办理。
果然老夫人下一句便提到秋锦年:“告诉你爹!不找回少将军府丢失的财物,告到皇上跟前我也誓不罢休!”
“是……”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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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天都黑透了,江枫眠才回了世子府,来到凝歌跟前。
“少夫人传召,有何要事?”
凝歌抬眸便瞪他:“一整天你都去哪儿了?”
他讶然:“不是少夫人让盯着盐课之事?”
“那你盯哪儿去了?盯到裴书臣和宝姨娘身上去了?”
江枫眠了然好笑,长箫在手心敲了敲:“诏令到秋锦年手上,我自然得盯着知府衙门,那姨娘是他夫人,我顺便也盯一盯嘛!”操
“顺便?”凝歌都被他气笑了,“那怎的连少将军你也顺便盯上了?还闹出这番解释不清的风言风语?”
他长箫一扬指过来,振振有词:“这也是少夫人你说的啊!”
“?”凝歌满头问号,“我何时说了?”
江枫眠扬起过分好看的唇角,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:“是少夫人你说……跟你传解释不清的谣言,总好过跟世子传解释不清的谣言啊!”
“——!”
凝歌被他噎得差点背过气去,控制不住地翻了个大白眼:“你……”
重生后这厮是转性了不成?怎的跟前世的他差距这般大?操
前世他也风流不羁死不正经,在她面前却不会这般贫嘴滑舌,该说不说,满脑子的聪明劲儿怎就用到她身上了!
凝歌恨铁不成钢,就像个眼见着孩子走上了歪路的老母亲,怎能不气?
“你啊你!”凝歌当真拿他没办法,“收收你这没个正经的性子,也为你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打算打算,不好么?”
闻言,他愣了一下,眸中满是讶然。
凝歌只当他是年少轻狂,没有多做打算。
男人嘛,至死是少年,二十上下懂得为将来做打算的不多,所以成熟稳重的男人难得。
凝歌像个老妈子一样叹气,说教:“你说你,也老大不小了,虽说在世子府也算有个体面的职衔,但终归要成家立业的,如今跟世子传完谣言又跟我……”操
说不出口,凝歌卡了一下,没注意到江枫眠嘴角弯了弯。
无奈甩甩头,凝歌继续:“你说你这老不正经的名声本就不剩多少,如今还谣言缠身,如何能有姑娘喜欢?愿意嫁你?”
他一笑,长袍一扬兀自在一旁坐下,潇洒不羁地回:“少夫人才到世子府,怕是不了解为何世子府上竟没有几个丫鬟,连女子也少见。”
怎就突然扯到这事了?
凝歌疑惑:“为何?”
“因为……”他唇角笑意渐浓,邪气顿生,“她们都会为我争风吃醋!”
“——!”操
凝歌再度被他噎得翻了个白眼。
江枫眠仰天大笑起来:“抱歉让少夫人白操心了,在下……可受姑娘欢迎了!”
“……”
凝歌咬着牙,唇瓮动,真想给这厮几拳!
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,怎就这么让人想揍他呢!
谁说女子美貌是祸水?这厮才是真真的祸水!妖孽!
扶扶额头,凝歌低语讥诮:“前世当真是看走眼了,原来这才是这厮的真面目……”操
江枫眠伸长脖子,手又拢在耳边,拔高音量:“少夫人你说甚悄悄话呢?”
凝歌赏他一枚眼刀,深吸两口气平复下来。
“你便是不愁自己娶不着媳妇,也得替我这个少夫人考虑考虑吧?堂堂世子妃被传得这般难听,世子知道作何感想?王爷王妃作何感想?你是要让他们把我送回娘家去吗?”
江枫眠把秀眉一蹙,连连点头:“世子妃说得对!是在下欠缺考虑了——”
可算找回点成就感,凝歌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,又被他抢先了。
“只是少夫人,在下有句话……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凝歌挑眉:“有话直说便是!”操
他猛一起身,两个大步到了凝歌跟前,颀长的身躯猝然倾身而下。
第23tຊ章 心虚
距离猛然拉近,凝歌一僵,下意识地身子后仰,瞪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帅脸一时竟失了神。鬕
过分了,身为男子,这肌肤竟这般滑嫩,肤如凝脂,吹弹可破!
“少夫人年纪轻轻的……这般爱说教,可不讨男人喜欢呀!”
“?!”
凝歌心间猝然一紧,颊边滑下一滴冷汗,心虚了。
真真糟糕!她重活一世,前世早已活到三十好几,如今的她不过年方十七妙龄少女,方才那一番话,确实不像个十七岁的姑娘会说的。
而且这般说教的口吻……确实惹人厌烦,莫说男人,谁都不喜欢吧?
晃神之际,她没发现江枫眠的眼神逐渐深邃。鬕
她心虚的时候,长长御姐下一双眼像星子在闪着光,微微地转动,格外勾人。
其他人瞧不出来,江枫眠这么近的距离下,把她所有细微神色收入眼底,隐隐地诧异。
不过一句不讨男人喜欢,她为何竟会露出心虚的神色?
这双慧黠灵动的眸子似乎藏着许多他还未知的秘密。
有趣,有趣!
那沾染着痞邪气的唇角开始不住地上扬。
凝歌回过神,抬眸便瞧见他盯着自己神秘兮兮又死不正经地在笑,深邃如谭的黑眸叫人丝毫看不透。鬕
莫名心一慌,凝歌有种被扒光看透了的不安,下意识往后一抻,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。
江枫眠反应神速地把手往她后脑一垫,凝歌的背撞疼了,脑袋得以幸免。
“嘶——”
凝歌皱眉倒吸冷气,江枫眠扶住她:“少夫人何事如此惊慌?”
她瞪他:你还说?!不都怪你?!
但不能明说出口:“江公子不觉得……”
凝歌板起脸,瞥瞥他放在自己后背的手臂示意:“……失礼了吗?!”鬕
他一下缩回了手臂,瞧瞧自己那手,再瞧瞧凝歌,忽而好笑出声,往后退了一步,彬彬有礼地拱手,深深弯腰一揖:“在下失礼!请……少夫人责、罚!”
凝歌瞪圆了眼睛。
这么点小事她罚他作甚?!
再看这厮,抬起那张妖孽的脸庞,笑得像个孽障!
凝歌属实被他气得直翻白眼。
罚吧,显得自己太小气,小题大做了。
不罚吧,这厮得意的模样委实又让她牙痒痒!鬕
他便是故意要这么说,想看凝歌这纠结的模样,笑意渐深。
凝歌有种一拳砸中棉花使不上劲儿的无力感,正又气又无奈,小钗冲进来便往地上一跪。
“姑娘!姑娘你快救救小珠吧——”
两人脸色一变。
凝歌扶起小钗,她已经哭花了一张小脸,说话都一抽一抽的。
“你没有嘱咐小珠躲着裴书敏吗?小珠怎么了?!”
“我照姑娘的话嘱咐过她了,她也记住了的,但还是出事了——”鬕
小钗“哇”地大哭出声,江枫眠都被她惊了一下。
“先别哭!告诉我怎么了?”
小钗急得一边抽噎一边抹泪:“听说……小珠偷了将军府账房财物,被送知府衙门了去!”
“小珠偷了将军府账房财物?!”凝歌深深锁眉。
小钗猛猛点头。
凝歌记得前世是一个丫鬟去偷了账房财物,被送官究办才是。
当时她便怀疑过丫鬟只是替死鬼,幕后主使是裴书敏。鬕
事发前裴书敏假惺惺来示好,希望凝歌帮她拿到守贞带的钥匙,凝歌没答应。
也是那次,凝歌第一次领教到裴书敏有多疯!
只可惜没有证据证明是她自己偷自己家,当了替死鬼的丫鬟听说在衙门吃了不少苦头。
所以她才一早让小钗叮嘱小珠,未曾想还是没能阻止这事。
前世此事不了了之,官府最终没找到被偷的财物,为此将军府上下节衣缩食大半年,唯独裴书敏那儿不曾短过半分用度。
江枫眠抢在了凝歌之前开口:“少夫人!这是将军府的家事,我们不宜插手!”
凝歌瞥他一眼:“你都能顺便盯上姨娘和裴书臣了,我作为将军夫人嫡姐,插个手也无可厚非!”鬕
江枫眠还想劝,凝歌已经迈步朝门口去:“小钗!去府衙——”
“是——”
江枫眠盯着她匆匆的背影,皱眉想了想,也快步跟了上去。
没在府衙见到秋锦年,凝歌既是知府大人嫡女,又是世子妃,直入地牢无人敢拦。
还没到刑室便先听见小珠凄厉的惨叫声响起。
几人脚步一顿,脸色骤变。
惨叫声在地牢回荡了一小会儿便消了下去,凝歌一咬牙,冲狱卒低喝:“快带路!”鬕
狱卒不敢怠慢,加快了脚步。
一进囚室便看见十字刑架上绑着个血人儿,歪着头昏过去了。
小钗一眼认出来,惊叫:“是小珠——”
旁边一个狱卒正举着烧红的烙铁,准备往小珠身上按。
江枫眠一个闪身,长箫敲在狱卒手上,烙铁随着狱卒的惨叫摔在地上冒起一阵火星。
凝歌朝身边的狱卒喊:“谁让你们动私刑的?!把人放下来!”
两个狱卒一个去解小珠,一个嗫嚅着回。鬕
“嫡姑娘,将军府那边下了死命令,无论如何都得撬开这丫头的嘴,找回丢失的财物,否则便在皇上面前参知府大人一个办事不力之罪……大人便下令,不管用什么法子,都得问到话,所以……”
凝歌愤怒瞪他一眼,小珠解下来躺在地上,凝歌和小钗扑过去,喊了几声才把小珠唤醒。
“小珠!小珠——”
“小珠……”
小钗已经哭得泣不成声。
小珠悠悠转醒,看清楚凝歌和小钗那一刻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“嫡姑娘……小珠有听你嘱咐,可小姐不让……”鬕
凝歌一怔,心头被狠狠震颤了一下。
秋晚颜!
“嫡姑娘……小珠……冤啊——”
最后两个字,小珠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呐喊出来的。
那声音带着悲愤的哭腔,在这封闭的牢房中一遍遍回响。
凝歌用力地点头:“我知道!嫡姑娘知道你冤——”
闻言,江枫眠讶然地盯着凝歌。鬕
他不明白,便是怀疑此事另有内情,为何凝歌像早已知晓一切,这般肯定小珠是被冤的?